清晓-寒灯无旭(看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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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茨】等(中)•酒吞

  继承上次的报社预警。很久没有更新这个了。
  虐虐虐。
  算是个小系列,这篇是酒吞视角,请联系上篇茨木篇观看更佳。
  可以搭配高康梨治的纯音乐食用,蜘蛛と老婆と少女,恩。。似乎是这个符号。。

【酒茨】等(中)•酒吞
  酒吞平素最为忌讳的事便是他的皇位来历不正。
  他只是先帝的第七子,既不是年长的也不是年幼的,排行中间。而他的母妃出身低下,昔年只是一介小小的宫女,先帝喝醉了酒,才让伺候一旁的她侥幸怀上了龙子。她福薄,没命享受富贵,生了酒吞便死了,更无法为酒吞提供什么助力。
  酒吞打小就不像个皇子,爹不疼没娘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寂寞的深宫里,一切东西都需要去争去抢,不然连饭也吃不饱。宫里的奴才都是看人下饭的,这样一个小小的没钱没势的皇子,没人把他当成一回事。
  幸而幼年时的他认识了茨木。
  茨木是将军家的孩子,平日也被送进宫里进学,和皇子们呆在一起。他继承了他们家一贯的脾气,像个爆竹似的,一点就炸,说话冲,虽然不乏其他皇子想要笼络他,却都被他拒绝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像一匹孤狼。
  也不知怎么的,两个不受待见的人忽然看对了眼,从此一个对另一个死心塌地,而另一个也渐渐的多了笑意,自第一眼就柔和了目光,将对方划分到了自己的领地。
  他们是友人,是恋人,也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之人。
  仿佛天命,又像是话本中的故事,茨木恰好是个坤泽,属于酒吞一个人的坤泽。
  后来茨木花了五年的时间为酒吞扫平了道路,又趁着外敌入侵,临危受命,将酒吞扶为了太子,携大胜之威逼老皇帝最终传位于他。
  茨木的光芒,彼时谁都无法掩盖。
  顺理成章的,两个人大婚了。茨木舍弃了将的位置,成为了酒吞的后,只属于他的后。
 
  酒吞确定自己对茨木是有情的。
  感激,庆幸,欣赏,喜爱,倾慕。
  是啊,谁不倾慕他呢?虽然在旁人面前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但他姣好的容颜和显赫的家世、高强的武艺,无一不令人心折。
  彼年酒吞也是倾慕他的众多人中的一个。最终抱得美人归也算是一段佳话,两人携手并进,互相帮扶,感情之深在历朝历代的帝王中都是罕见的。
  然而人总是会变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话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确实难得很。
  酒吞是帝王,九五至尊。他要对他的天下负责,他需要一个能为他打理后宫的六宫之主,他需要一个贤内助。
  但茨木却不擅此事。准确来说,茨木甚至不擅长与人交往,他不适合这宫墙之内。他的脾气差,得罪了很多人,又身在后位,故而很多人都来诋毁他,诬陷他。
  他也不辩解,辩解反而会更糟,笨嘴拙舌的,让酒吞又好气又好笑。
  酒吞变了,他融在了这宫廷内,但茨木还是固执地未曾改变,他还是如同当时初见时那样,骄傲的像一匹孤狼。

  茨木不擅长和别人交往,这酒吞知道。茨木刚直,脾气暴躁,这酒吞也知道。
  所以一开始,即便有人在他耳边说些关于茨木的闲言碎语,酒吞也不去理会,然而时日一长,哪怕是假的也成了真的,最终,酒吞还是厌了,倦了。
  厌烦去帮他处理内廷的事,倦了在朝堂上听完那些老家伙们的勾心斗角回来还不能安生的日子。
  再一次的栽赃陷害,酒吞没有吭声,拿着那些要命的物证,静静地看着茨木。
  “挚友,吾……”
  “你又要说没有,对吧。”
  “…………”
  “茨木,你让朕怎么相信你没有,恩?”
  “吾……”
  “罢了,你走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最终对着茨木说出了这样的话,看着茨木那双失了神采的金色眼睛,心中竟奇异的感到了一丝快慰。
  茨木,你和我终究是不同的。
  你是那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鹰,哪怕落下了,也不会永远属于了我。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勉强自己,而我又何必总拘着你呢?
  互相煎熬,对谁都没好处。与其最后形同陌路,不如放了你,相忘于江湖。
  “你走吧,既然对本大爷颇有微词,本大爷对你也是同样的。离的远些,或许对你我都好。茨木,你实在是不适合这皇后之位。”
  茨木不说话,只是看着酒吞,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任由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染红了衣襟。
  “吾不要。”
  过了良久,他硬着脖子,表情由失落化为不甘,倔强地道。
  “……随你,但这后位,你不要再坐了。”
  酒吞转过身子,不再去看茨木的眼睛。他不想看见茨木眼中失落的神色,同时他也在一遍遍的扪心自问:
  当年的同伴、挚友、恋人怎会与自己不再默契,形同陌路?这到底是谁之错?
  或许……两人都有错吧。
  是自己变了,但这世上又有谁不变呢?茨木他固执的不肯改变,就像那河床上散落的石头,哪怕流水充刷也倔强的不肯挪动地方。
  作为爱人、友人,他是合格的。但自己并不是凡俗人家的男子,自己是帝王,九五至尊,天下共主,自己不仅仅是他的挚友,他也不应该仅仅只是自己的恋人。
  在其位,谋其政。
  茨木,既然你不肯改变,好,本大爷给过你机会了,你还是不肯,那便别怪我了。
  我放你走。
  你始终还是不适合这里的,杀声震天的沙场和暗流涌动的江湖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回去吧。

  废后不是酒吞一言便可以决定的事情,但事情还没办完,战事却已经开始了。
  邻国集结大军悍然攻击了帝国的边境,帝国军队节节败退。不得已,酒吞只好御驾亲征,临走前,他在茨木那里呆了最后的一个晚上。
  “茨木,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后了,你若是想走,随时可以,这是我给你的特权。”
  “挚……友?”
  “恩?”
  “你……真的不带吾去?”
  “不。”
  酒吞摇了摇头,神色冷漠,看着茨木的眼神里只有深处还藏着一丝暖意。茨木看懂了他的意思,失落的低下头,长长的白发垂下来,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酒吞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茨木的头发,同以前一样,慢慢说道:
  “你已经不是我的后,更不是我的将了。茨木,别让我再厌烦你,乖一点,走吧,随你去哪里,最后给我个信儿就成。”
  “吾不走可以么?”
  茨木拉着酒吞的衣襟,那双金色的眼睛里似乎含了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过去这样子总会让酒吞心软,可不知为何今日他看着心里只剩下了厌倦。
  良久,他长叹一声,拂下茨木的手,抬脚走了出去,只给茨木留下了一个背影。
  “随你。那你就在这儿呆着吧,呆着等我回来。”

  酒吞自己也想不到,只是随口说的话,却成了束缚茨木的锁链,同时也成了茨木活下来的动力。
  酒吞再回来时,已是第三年的春天。
  这场仗打了太久太久,幸而最后是胜了。酒吞原先一直在前线呆着,甚至建了行宫,帝国一应事务全在那里处理,甚至妃嫔们也住了过去。
  那里成了第二个都城。
  第三年的春天,他回来了。他想念起了这里的酒,这里的枫叶,离家太久,他甚至已经忘了这里的宫殿是个什么样子了。
  三年。
  虽说这宫殿不缺人打扫,但还是缺了点人气儿,只有酒吞回来后这宫里才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宫人们、穿着鲜艳衣裳的女子,秩序井然的侍卫,一切似乎都又活了过来。
  唯有西边的偏殿,依然尘封在过去的回忆中,被雨水充刷的斑驳的红墙和上头褪了色的琉璃瓦,满院的杂草令人望而却步,从外头看起来阴森森的。
  渐渐的,这儿再也没人来了。

  酒吞偶尔会回忆起过去的事儿,哪怕在战场上,也会想一下他曾经的友人、爱人现在又在何方。
  他相信茨木大概是走了。
  是啊,他怎么会不走呢?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任谁都是会走的吧。
  只是这家伙,连个信儿都不给他,也不知他到底到了哪儿。
  酒吞有心想要去茨木原先的寝殿瞅瞅,但刚刚回来,很多事情还没有解决,再加上其他妃嫔也随他回来了,这心思也就渐渐淡了。
  春天短的一眨眼就过去了,而夏天虽然长,但也只有三个月,在夏宫呆了会就没了。秋天,酒吞从夏宫回来,看着外头的落叶,突然有了兴致想在宫里逛逛。
  他怀念起宫里的那座孤山了。
  小时候他总和茨木在那儿玩,茨木是将军家的孩子,学好了武艺后就没人管他了,酒吞更不用提,他父皇能不能记起他这个皇子还是另说呢。
  两个孩子漫山遍野的疯跑,同寻常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走吧,摆驾孤山。”
  “喏。”

  山上的叶子黄了,脱落了一地,远远看去丑的很,像被拔了毛的野鸡。孤山说是山,事实上就是不高的一座小土坡,抬头就能看到顶。
  这个季节没什么猎物,连兔子都找不见。但侍卫们还是紧紧握着腰间的剑鞘,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突然,一抹隐藏在树间的红色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那似乎是一只野兽,侍卫们搭弓射箭,“嗖”的一下射了过去,却被那野兽闪了过去,但同时“它”也不得已从树上跳了下来。
  “呦,是个小孩儿!”
  侍卫们高声叫着,想要伸手去掂起孩子。红发的孩子像只野蛮的兽,虽然瘦弱的惊人,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被人抓到也不肯罢休,一口咬向侍卫的手,露出尖锐的牙齿和鲜红的牙床。
  “嘶……还想跑?”
  侍卫大怒,一巴掌就想要拍在孩子的脑门上,却被酒吞喊住了。酒吞听到了前面的动静,遣人问道:
  “前方发生了何事。”
  “回陛下,臣发现了一个野孩子。”
  “野孩子?”酒吞挑了挑眉,对此颇为感兴趣。
  “是,本来远远看着以为是狼,捉住后却发现是个小孩子。他似乎也不会说话,只会嗷嗷的叫唤。”
  “哦?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带他过来让朕看看。”
  “陛下!这孩子野性难驯,刚刚差点咬了微臣,陛下您……”
  “没事,带他过来吧,朕会注意的。”
  “喏。”
 
  被带过来时孩子的头发被梳了梳,不再那么凌乱了。小脸也被洗干净了,露出苍白的皮肤和金色的眼睛。他很明显是个男孩子,长相颇为俊秀,轮廓柔和,只是过于瘦弱,明明只有三岁大小,还该在父母怀抱中撒娇的年纪,孩子却桀骜地像一只狼崽子,眼神里满是警惕。
  “抬头,让朕看看。”
  不知为何,酒吞的心里突然一阵悸动,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一般。
  “…………”
  “陛下,他听不懂的。”
  “那你来让他抬头,朕要看看。”
  孩子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示威一般冲酒吞呲了呲牙,尖锐的牙齿间还带着血,真像个狼崽子。
  但酒吞却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孩子的模样发愣,说不出一句话。
  茨……木……
  尘封的记忆在脑海中轰然开启,那个一直在心中默默惦记着的人影变得清晰,原先早已模糊的面容和声音又重新上了色,鲜活起来。
  这孩子……
  是茨木的?
  他……没走?
 
  说不清此时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微微的酸涩,无奈,一点点愉悦,还带着点可以重见故人的欣喜。
  但更多的,是疑惑。
  这孩子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茨木没有管他么?茨木现在又在哪?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茨木的?
  酒吞定了定心神,看着孩子与茨木极为相似的面容,放轻了声音,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问他:
  “你有父亲或是母亲么?”
  “…………”
  “你身边是不是有个白色头发的,长的很好看的人?”
  “嗷……”
  “他在哪?你能带我去找他么?”
  “…………”
  孩子又沉默了下来,警惕地上下打量着酒吞。
  “朕……我不是坏人,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看看他,看他如今怎样了。”
  “呜——”
  孩子意味不明地叫了声,想了想,凑过来在酒吞身上嗅了嗅,似乎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他眼中的警惕弱了些,神情变得疑惑起来,他晃了晃头,犹豫着背过身去,红色的长发拖在地上,一甩一甩的,有点像兽类的尾巴。
 
  酒吞也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茨木的,他还在那儿呆着,在他那座变得破败的宫殿里,烛台上沾了灰,也没人擦。整个院子都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儿人气儿。
  茨木在屋里摆弄着一些小物件儿,见了他,略有些惊讶地站起来,眼睛里全是茫然的神色。
  “你……”
  他不记得自己了。
  他瘦了,瘦的可怕,几乎脱了形,脸上只凸显出了骨头,皮肤白的透明,可以看到下面淡青色的血管。
  他的状况看上去不怎么好,头发长的拖在地上,干枯灰败,乱糟糟的,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亮的。
  “朕……我是你的故人,想看看你。”
  “可……吾不记……得了……”
  似乎是很久没有说话,茨木的声音嘶哑的吓人,还磕磕绊绊的,像个不太会说话的小孩子。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我可以来看你么。”
  “当……然!”茨木看起来很高兴,金色的眼睛里都放着光,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抿着唇低头道:“只要你不……嫌弃……太脏……”
  “不嫌弃,我不会嫌弃的。”
  看着茨木瘦弱的身子,酒吞不自然地垂下眼眸,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
  “吾……很高兴……”

    “好,朕知道了。”
  晚上,御医们来了又走了,一个个的,酒吞从刚开始的暴怒变得无力,到最后,他索性闭上了眼,挥挥手遣退了其他人,整个屋子里就剩下了他和茨木。
  茨木在睡觉,呼吸声很淡,认真听才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甚至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停止。
  酒吞笑了,手指慢慢收紧,复又一根根展开,指尖上带了红,轻柔地抚摸着茨木削瘦的脸颊。
  他怎么忘了,茨木天生性子暴烈,宁折不弯,又向往自由,的确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鹰。
  ——但他却早已被他驯服了。
  低下高傲的头颅,收敛起庞大的羽翼,比金石还要锋利的喙不再去啄食地面上的野兽,尖锐有力的双爪抓的不再是其他动物的皮毛。
  他乖巧的站在他的臂上,撒娇一般用喙去磨蹭他的身体,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映照出的不再是蓝天和白云,而是他。吃着他为他准备的食物,笨拙的学着优雅的姿态,磨掉了自己的野性,甘愿臣服于他。
  他早就离不开他了。
  有人嫉妒他,中伤他,他这狠心的、愚蠢的驯养者便也不耐他桀骜的性子和沉重的重量,慢慢的对他厌了,倦了。假借着自由之名,他要放他走。
  呵,多可笑。
  驯养他的的人是他,磨平他的棱角的人是他,而现在要放走他的人又是他。
  一只虚弱不堪的鹰?
  别开玩笑了。
  所以,作为代价,他要死了。

  “真傻。”
  酒吞坐在茨木的床边,温柔地注视着他,手指一寸寸地抚摸过茨木的身体,由削瘦的脸颊,至纤细的仿佛一折便断的脖颈,至一根根凸起的肋骨,一直到他凹陷的、微微有些松垮的腹部。
  他的茨木已经什么都忘了。
  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他们的孩子,也忘记了他。
  忘了吧,忘了好,那些没什么可值得回忆起的过去,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再想起了,包括我。
  或许忘记对你来说会轻松一点。
  太医说你要死了。
  自从你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停止流动的生命又开始了流逝,极为快速的消失掉了。哪怕我始终未曾告诉过你我到底是谁。
  你是知道的,你的身体、灵魂都是知道的。
  茨木,你等到了我,你便觉得你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同以前一样,性子永远都是这么急躁,连多等几日也不愿意。

  “呜……”
  躺在床上的人皱紧了眉,神情突然显得有些痛苦,他模糊不清地低声呻吟着,刚刚吃了药显得有了些血色的唇重新变得苍白。他无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腹部,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茨木?”
  酒吞一直在看着他,见状,连忙伸手去触摸茨木的脸颊,不料茨木却半睁开双眼,眼神飘渺,也不知是在看哪里,含糊地呢喃着:
  “挚……友……”
  酒吞的手像被蛰了一般,猛地缩了回来,张开嘴,却一时失了声音,嗓子哑的不成样子:
  “茨……”
  “不要……不要不要茨木……茨木会乖……会很听话……”
  酒吞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
  悲哀?懊恼?悔恨?心疼?
  重重的心绪夹杂在一起,汇聚起来,最后只化为了一个。
  不舍。
  他不舍得他的茨木。不舍得他死。他应该还有很长的时间,他还年轻,细细算来也不过二十余岁而已,自他嫁与他也仅仅过了十年。
  “我放你走。”
  过去的话言犹在耳,但他的茨木却再也走不了了。
  “茨木,我若是现在放你走,你能走么?不必在意我,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活着,我就满足了。”
  酒吞喃喃地念叨着,慢慢地用手指梳理着茨木干枯的长发,一下一下地拍抚着他的身子,就像以前哄他们的孩子睡觉那样。
 
  他们的孩子趴在一旁睡着,身体蜷缩着,长长的红发披下来,像皮毛一样盖住了身子,脏兮兮的,末尾都打了结。
  御医说,看样子是茨木生孩子的时候伤了元气,大出血又没人管,很有可能连脐带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咬断的。
  本是该要命的,但茨木却挺了过来,只是高烧烧坏了脑子,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他,也忘记了孩子。
  这宫冷清,平常都没人来,可能连饭都吃不上,本该好好照顾的,本该好好调养的,但这日子过的却还不如一个平民百姓。
  就这样,茨木的生命,孩子的生命就慢慢的在这宫里被消磨着,只剩下心中的念想支撑着。
  他想见自己。
  自己让他等着。
  酒吞不敢去想当时的场景,一想就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疼得难受。满床的血,床单整个的被浸了个通透,往下滴着。身旁没一个人,没有工具,没有人手,茨木一个人,艰难的撑着身子挪过去,用牙齿咬断孩子的脐带,听他发出第一声哭声才昏了过去。
  酒吞不怪孩子,他就是怪自己。
  孩子没盖被子,在梦中咳嗽着,小小的身体一抖一抖。
  酒吞也不嫌弃,伸出手,想要摸摸他,但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只是唤人另拿了毯子进来,仔仔细细地给孩子裹好,出神地盯着孩子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侧脸。
  这是他的孩子,他与茨木的孩子,第三个孩子。
  酒吞突然回想起了那两个早夭的幼子。那是他的第一和第二个孩子。
  长子像他,次子更像茨木。但他们都死了。
  长子死于风寒,次子是为人所杀。有人拿次子要挟他,酒吞从不受人要挟,冷冰冰地看着那人在绝望中杀了他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同时挥手下令杀了那人。
  现在这个是第三个孩子。
  或许他也快留不住了。
  可怜的孩子,你不该成为我的孩子的,不过你若是怨,就怨父亲吧,你哪怕化为厉鬼整夜整夜的过来向我索命也是应该的,让你的母父好好睡着吧。
  他……很累了。
 
  天渐渐冷了,今年的冬日似乎来的格外的早。茨木成天成天的昏睡着,哪怕偶尔醒来,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也是黯淡无光的,连个焦距都没有,看的让人心疼。
  酒吞知道,他的茨木或许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冬天太过漫长,也太冷了,茨木这虚弱的身子是撑不下去了。
  但他不愿意去想这事儿,整天一下朝就往这儿跑,一天天的守着,就怕茨木睁眼见不着他。他已经失约了一次,不能再失约第二次了。
  冬日的天亮的晚,通常到上朝的时间了天还没亮。酒吞同往常一样摸着黑起来,还没来得及唤人进来侍候,就被茨木抓住了衣袖。
  “吾……”茨木的声音哑的厉害,酒吞听着难受,茨木轻轻喘了一阵子,似乎有了些力气,咳嗽着道:“今日能不能……多留……一会儿……”
  “…………”
  好。
  酒吞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敲门声打断咽了回去,他知道,这是太监叫他了。
  该上朝了。
  犹豫了一番,趁着月色看了看茨木的脸色,虽然苍白但还不算太糟,大概是怕了寂寞吧,毕竟他一个人呆着,今日也不知怎么醒的这么早。最终他摇了摇头,握着茨木的手,轻柔地塞进被子里,不舍地用手指抚摸着茨木的脸。
  “乖,听话,我会很快的,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我便陪着你。
  茨木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微微的失落,但他还是懂事的松了酒吞的手,笑了起来,看着好看极了:
  “好。”

  酒吞漫不经心地听着下面臣子们的奏本,一颗心早已经飞到了茨木那儿,盘算着让御厨们再做些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哄着茨木吃一点,他最近吃的越发少了,强行咽下去的总会吐出来,让酒吞伤透了脑筋。
  “呼……”
  酒吞长舒了一口气,倒是让下面的臣子停了下来:“陛下,臣说的……可有什么疏漏?”
  “恩?无有,不关你的事,继续,是朕今日有些心神不宁了。”
  “是,近来天气寒冷,陛下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朕知道了,继续吧。”
  “喏。”
  “陛下!!!”
  突然有一位小太监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神色焦急地看着酒吞,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干什么!下去!”
  “等等,何事?”
  酒吞看着小太监的神情,心里下意识地浮起了不好的预感,他甚至想要捂住耳朵,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这样似乎就能避免那事的发生一样。
  “陛下,茨木殿下……”
  “等等!别说了!”
  “……殿下殡天了。”

  殡天……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茨木……是……死了……么?
  怎么可能?!他今早……
  酒吞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也不顾这是朝堂,扶着龙椅就要站起来。他的手抖的厉害,努力了几次都没有站起,大臣们在下面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的陛下为何突然会是这样一副表情。刚才隐隐约约的,他们似乎听到有谁殡天了,是谁?谁死了?
  “陛下……”
  侍候在一旁的太监想要来搀扶他,却被酒吞挥手打开了。酒吞摇摇晃晃地下了御阶,没管任何人。他要去看看,现在就去,他不相信,明明清晨茨木还在对他说话,怎么会……
  怎么会死呢。
  酒吞跌跌撞撞地向那座偏殿跑去,束紧的红发散了,火焰般的飘动着。后面似乎有谁在慌慌张张地叫他,但他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了这一条通往茨木寝宫的路。

  “茨木!”
  酒吞迈过那高高的门槛,高声唤着茨木的名字,声音凄厉的像是黑夜中的夜枭。他渴望有人回答他,哪怕只是小小的气音也可以,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不是么?哪怕身子虚弱,哪怕活不过这个冬天,但他还是活着的。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茨木!茨木!茨木!”
  酒吞一连声地唤着茨木,也不像从前那样怕扰到了茨木睡觉,然而屋内静悄悄的,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酒吞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鲜艳的的红发趁着他惨白的面色,看着瘆人。
  “茨木……”
  他见到了他的茨木。
  静静地躺着,嘴唇发青,残留的血迹更是平添了一分凄厉。他睁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门口,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空洞洞的,不见一点亮光。他的眉头是蹙紧的,连最后也没有松开。
  他看起来有些遗憾,他在遗憾什么呢?是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见到自己?还是没有见到那个他一直等待的“挚友”?
  无论如何,他谁都没有见到,仍旧同以前那样,一个人呆着,静静地、默默地死去了。
  这不该是他这样的人的死亡方式。
  茨木这样的人,他该是轰轰烈烈的死去的。他该是战死沙场,或是死在一个与他共度人生的人的怀里,有战士或是众多的下人为他恸哭。
  宫人们说他在房间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们进来倒水时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真乖。
  你是在怕什么呢?那段时间应该不好熬吧?你为什么不吭声呢?是怕给我添麻烦么?
  轻轻揉按着茨木冰冷的嘴唇,帮他将唇上凝结的瘀血化开,直到青白之色消失,重新变为淡淡的红色才停止。
  酒吞一言不发地抱着茨木,搂的很紧,但那个总是会回应他的人,却再也不在了。
  很难说清此时酒吞的目光是怎样的,如婴孩般纯净茫然,似青年般饱含热情,带着中年人的沧桑和疲惫,又仿佛老年人一样,淡然平静,可是与此同时,又仿佛一片死寂,没有丝毫生气。
  酒吞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要将肺部所有的空气都挤出来一般,随后,他又长长地呼进一口气,看着茨木,微笑起来。
  他俯下身,抱着茨木,在茨木耳边轻轻地,像在说什么悄悄话一般:
  “茨木,朕的梓潼,我的名字,叫酒吞。”
  “我回来了。”
         (酒吞•完)

  别怪酒吞渣。。。只能说。。。两人各有各的想法吧。。
  恩。。。《延禧攻略》脑洞延伸产物,逻辑啥的就别管了
  我能说……我是想攒人品抽炼狱茨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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