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晓-寒灯无旭（看置顶）

【酒茨】等（上）•茨木

  突然的报社预警。
  虐虐虐。
  算是个小系列，这篇是茨木视角，这篇其实还好，不过之后请做好心理准备。
  可以搭配笛子版的《天行九歌》食用

【酒茨】等（上）•茨木
  茨木一直觉得自己在等一个人。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连茨木之名都是一个总是徘徊于门口的人告诉他的，那人可真奇怪，明明是个男人，行为举止和说话声音都透着股女气的味道，看起来不男不女的，茨木不太喜欢他。
  茨木住在一个大房子里，里面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人过来，大概曾经非常漂亮，但现在却已经破败了。这儿打扫起来费劲的很，尤其是那些花里胡哨的柱子和上方镂空的房梁，落了厚厚一层灰，茨木躺在床上时经常能看到有蜘蛛从头上垂落下来，尾部拖着长长的丝线。
  但他不讨厌那些蜘蛛，那是这间房子里除了一个孩子外唯一可以陪伴他的活物。
  这间屋子里有一个孩子，年龄很小，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看起来瘦弱不堪。似乎除了茨木，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孩子也不在意，每当有人进来他就会手脚灵活的窜到房梁上不让别人看见，那一头漂亮的、火焰一样的红发在空中飘来荡去。
  他是这间屋子里最耀眼的色彩。
  茨木不知道孩子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孩子的宠爱。他每日的吃食被装在盒子里，由外人送进来。每天一次，清汤寡水的可以照见人影。他总会分给小孩一部分，自己饿惯了，随便吃点就能饱，可孩子不一样，他还小，不能饿着。
  但即使是这样的饭食，他们也不是每日都能吃上的，说不定哪日外面的人忘记了送饭，茨木和小孩就只能饿上一天。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孩子的存在，所以饭食也只有一份，没了就是没了，两人一起挨饿。
  每在这个时候，孩子总会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抓着一些酸涩的果子。他年龄太小啦，什么都不懂，分辨成熟的果实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困难了。
  孩子不会说话，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同野兽没什么不同，软软的红发长的到了腰际。茨木也不太会说话，磕磕绊绊的，嘶哑的像是砂石摩擦的声音，难听的很，如此这般茨木就索性不说了，反正也用不着。

  死亡的阴云自始至终都盘旋在这个小小的院落内，院中枯萎的树木，干黄的草叶，干涸的池塘和中央布满了杂草和蜘蛛网的假山。整个院子都是灰暗的色彩，哪怕连树上的乌鸦叫起来都是少气无力的。
  天稍微冷一点，茨木就喘的厉害，咳嗽的直不起身。而孩子也好不了多少，他有病，手脚冰凉的令人心惊。茨木虽然心痛，却对此也无可奈何。
  活着，对他们而言便是最为奢侈的事情。
  茨木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地活下去，他想等着那个人，那个自己一直等着的人，虽然自己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他们曾经说好了的，他要等着他。
 
  他们在这里过了三个冬天，直到第四个冬天快来的时候，这常年无人的院子里迎来了一个新客。
  那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他的头发同样也是红色的，火焰一样。他的眼睛是梦幻的曜紫色，神色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和贵气，看起来就是个极为矜贵的人。
  他是寻着孩子来的，茨木猜测他或许是孩子的亲人，或者干脆就是父亲，实在是二人的模样太过相似，只是孩子或许是未长开的缘故，比男人的模样多了些俊秀的味道。
  茨木真心为孩子高兴，毕竟孩子的确是需要更好的条件生活，他自身难保，无力照料孩子了。
  但男人似乎并不是只为了孩子来的。他见了茨木后愣了许久，茨木敏锐地发现他的神色暗淡了许多，但这无碍他的容貌，反倒多了些令人心折的悲伤。
  “你……”
  “朕……我是你的故人，想看看你。”
  “可……吾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他笑了，有种苦涩的感觉：“我可以来看你么。”
  “当……然！”茨木有些兴奋，但想起这里的破败又有些拘谨，抿着唇低头道：“只要你不……嫌弃……太脏……”
  “不嫌弃，我不会嫌弃的。”
  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孩子确定他没有恶意后就跑了，他不习惯面对生人，警觉的像是林中的兽。
  “吾……很高兴……”
 
  从此，这个有着漂亮红发的男人每天都来，他的身旁跟着一群茨木曾经在门口见到过的穿着漂亮宫装的女孩和一些不男不女的人。不过在和他独处时，他就会挥手让他们散去了，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茨木不懂什么叫霸气，但总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男人应该是很厉害的。
  他的到来让这里多了些人气。茨木很喜欢他的到来。
  他来的很频繁，每日三次，晚上还会住在这里。这让茨木感到有些拘谨，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屋子，茨木想要好好打扫一遍，毕竟人家每天过来，总是这样乱糟糟的也不是个事儿，但后来，茨木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做到了。
  他的身体太虚弱了，以至于无法承受这样的活动。
  “你别忙了。”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语调平淡，低沉的嗓音让茨木愣了好大会才回过神，摇头解释道：
  “不……不忙……太脏……”
  “朕……我的随从会打扫干净的，不用操心，睡吧。”
  男人握着他的手，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将它们塞到被子里，将被子拉高盖好，垂下眼睫时长长的睫毛会在他的眼下打上一片阴影，刀削斧刻般的面容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有些朦胧，有股悲伤的味道。
  “吾……”
  “睡吧。”
  他轻轻拍着他的背，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里反射出跃动的烛火，明明灭灭，似乎充盈着动人的水光。他红色的长发没有束起，简简单单的散着，落了一两缕到茨木的锁骨上，有些痒，但不知为何，茨木竟觉得安心无比，闭上眼，昏昏沉沉的睡了。
 
  茨木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也不知他是没走还是又来了，就坐在床头。
  茨木觉得自己又看不懂他了，仅仅一夜而已，他的神色又暗淡了几分，初见时那副凌厉傲慢的样子再也见不到了。他眼下的青黑让自己都能看到。
  “没……睡好……么？”
  茨木有些不安，手指搅着床单，他觉得大概是房间的缘故才让他没睡好的。也是，看他这副贵气逼人的样子，和这里实在是不匹配。
  “……啊？哦，不，我……睡得很好。”
  他反应有些迟钝，眼睛过了会才有了神采，勾起唇角，勉强微笑起来：“那……你呢？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没……”茨木有些开心的摇头，他发现自从他来了后自己就不再那么冷了，连整夜身体上的疼痛都减轻了很多：“不太疼……了……”
  “那就好。”
  男人看着他的目光愈发暗淡，周身萦绕着的那股悲伤和绝望愈发浓厚，几乎让茨木喘不过气来。
  突然，他抱住了茨木，坚实的胸膛和温热的体温让茨木有些小小的颤抖，连脚趾都受惊地蜷了起来。
  “抱歉，让我抱一会。”
  他这样说，将头埋在茨木干枯的长发里，声音同往日相比似乎有些干涩。茨木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不怎么灵光的头脑这才反应过来男人刚刚说了什么，乖乖的“恩”了声，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男人背部，轻轻地哼起了一段存在于记忆中的旋律。
  ——茨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在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这些举动，熟悉的仿佛练了千百次那般。
  茨木的肩膀濡湿了，这个似乎永远都是一派温和淡定样子的男人，竟然哭了，抱着自己，眼泪浸透了自己的衣裳。
  “不哭……不要哭……”
  茨木有些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略显笨拙地安慰着，他说不好话，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词，没起到半分安慰的作用，反倒让他越发痛苦。
  “吾……”
  “没事，茨木。我没事，别担心。”
  他叫了他的名字，茨木不记得自己有对他说过自己叫什么，但被叫到名字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温水里，浑身暖洋洋的。
  这种感觉熟悉到了骨子里。
  茨木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环住了他，轻轻点了点头：
  “恩，好……”

  后来他每日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漂亮的令人不敢下口的食物，还有苦涩的棕褐色的水。
  “给吾的？”
  茨木眨了眨眼睛，食物的香气让他吞了吞口水，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你若是喜欢，我下次还带给你。”
  “吾……吾吃不了这么多……”
  “没关系，吃不了的给孩子吃。”
  “他……又不知道……去哪……了……”
  茨木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人，觉得他大概又跑了出去，孩子总会这样，一不留神就没了影。男人抿了抿唇，红发垂下来，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孩子……是不是讨厌我。”
  “怎么可能……他只是怕人……”
  茨木连忙摇头，他不希望孩子同他有什么误会，他喜欢孩子，同样对他也有种极为亲切的感觉，或许自己从前真的与他有旧，他才会对自己如此上心吧。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他微笑起来，那副模样真是英俊的如同天上高悬的太阳，让茨木看直了眼，心脏也不知怎么的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怎么，呆了？”
  “恩！好看！”
  茨木用力地点头，觉得男人或许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了，虽然自己失去了记忆，但他想这样好看的人也不多见吧。
  男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表达，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愈发柔和，拿起一块食物放在他嘴边，低声道：
  “好了，乖，听话，吃饭。”
  这食物是什么味道茨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男人那自始至终柔和的笑意和微微颤动的手指，那碗被男人称为“药”的棕褐色水也被茨木喝了个干净。
  其实他吃不了这么多，但他看不得男人露出落寞的神情，也拒绝不了他的请求。准确说，他的一切请求自己都无法拒绝，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屋子里多了个人，茨木觉得日子好过多了，他喜欢同男人磕磕巴巴的说一些自己见到的事，也喜欢听他说外面的事情，更喜欢在晚上的时候与他、孩子住在一起，屋子被人打扫干净了，看起来恢复了以前的风采
  但随着冬日的到来，茨木的身体愈发虚弱。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对于茨木而言，连骨髓里都透着股冷气，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状况，茨木自己知道，自己或许是要死了。
  茨木不明白什么叫“死”，但他怕死，他还想活着，他喜欢如今的日子，喜欢和男人呆在一起，况且，自己一直等着的人还没有等到，自己还不想死。
  但茨木没办法，只能感觉到自己这具破败的身体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一天天的腐朽，到了最后便化为尘土，再也寻不到了。

  每天男人都会起的很早，天刚蒙蒙亮就坐了起来，帮茨木掖好被子，外头侯着的下人们鱼贯而入，捧着铜盆、手巾侍立在一旁，服侍男人洗漱。
  茨木从来都是迷迷糊糊的，也没醒过，可今天茨木却醒的很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撑不住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看着男人起身不由得伸出手来拽住了他的衣袖。
  “吾……”茨木的声音嘶哑的可怕，轻轻咳嗽几声，咽下涌到嘴边的血，看着男人的眼睛里透了些期待的味道：“今日能不能……多留……一会儿……”
  男人颤了颤，低头去看茨木，他似乎是想要答应，可门外却传来了轻却急促的敲门声，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摇了摇头，握着茨木的手，轻柔地塞进被子里，用手指抚摸着茨木的脸。
  “乖，听话，我会很快的，等我回来。”
  他手指的温度让茨木舒服了些，压下眼中的失落，茨木又咽了口充满了铁锈味的唾液，微笑起来：
  “好。”
 
  他走了。
  茨木闭着眼睛，遍体发冷，哆嗦的厉害。他的呼吸变得炙热而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呼吸到的空气却少的可怜。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茨木模模糊糊的想着，暗暗的掐算了下时间。
  平日里他早上走后大约需要两柱香的时间就能回来，一万四千多次呼吸，若搁在往日也算不得什么，但今日实在是困难，整个肺部似乎都已经烂掉了，呼吸时会发出破烂风箱般的声音，呼哧呼哧的，听着就让人难受。
  茨木闭着眼睛，自己默默数着，但身体的痛苦让他把数字数的乱糟糟的，没一会就乱了套。茨木索性便放弃不数了，张着嘴艰难的呼吸着，像一条搁浅的鱼。
  也不知过了多久，茨木模模糊糊的听到了钟声，平日这个时候他就该回来了，可他还是没有回来。
  算啦……看来自己是等不到了……
  有点遗憾……没有等到他……
  说好的要等他的……
  还有那个自己一直等着的人……
  也不知道自己自始至终在等待着的人到底是谁，更是想不起自己为什么等他，大概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可惜自己什么都忘记了，不然可以让他帮自己带个信儿……带信儿给那个自己一直等着的人，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失约的。
  还有孩子……那大概是他的吧？他们都有一头漂亮的、火焰一样的红发，那便不用担心了，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孩子的。孩子不见了自己，或许会哭闹一番，但很快就会全部忘记了……
  茨木干瘦的手指覆在自己略显松垮的肚子上，一双金色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华丽的穹顶，呼吸慢慢轻了，而身体也渐渐的冷了。
  对不起……吾……实在是撑不住了……
  一直没有等到你回来……
  你似乎告诉过茨木，让吾在这里乖乖等你……可吾记不清了……
  吾从来记性都是这么差，哪怕是这时候也仍旧记不起你的样子……
  怎么办？你若是回来，是不是就找不到路了？你会怪茨木笨么……
  酒……吞……
  吾的……挚友……
                （茨木•完）

  下次是孩子视角还是酒吞视角呢😏
  整个事件也不知道大家拼凑出来了没有嘿嘿
  话说你们能想这篇事实上是看完《延禧攻略》的产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