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晓-寒灯无旭(看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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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茨】鲛人泪(完结)

   短篇,完结啦!~
  人类吞×鲛人茨。
  神转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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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茨】鲛人泪(下)
  “这两日你要乖乖的,入夜后不必等本大爷了,自行睡去便可。”
  酒吞爱怜地抚摸着茨木的发,低头见他明亮至极的金色竖瞳,不由得笑了,恶意地用唇舌去舔弄那覆了一层薄膜的眼球,直见得茨木双眼含泪才善罢甘休。
  “莫要任性。”
  “呜——”
  茨木高亢地应和了一声,强健有力的鱼尾拍打着水面,故意将水花溅在了酒吞格外华贵的素色袍服上——这是他为他做的鲛绡,为此花了他月余的时间。
  水珠从鲛绡上滚落下来,圆滚滚,粒粒分明,未曾打湿这袍服丝毫。入水不濡,白之如霜,茨木挑了挑眉,对自己这件作品也甚是满意。
  他们鲛人擅于纺织是没错,可他是个例外,手笨的要死,这件袍服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织成的衣服。
  【如何?】
  “完美至极。”
  酒吞笑了笑,掸去剩余的水渍,对茨木的恶作剧不甚在意,对待茨木,他一向好脾气。茨木冲酒吞咧着嘴笑,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他喜欢听到酒吞的赞扬。
  “乖一点。”
  酒吞的声音越发柔和,他揉了揉茨木湿漉漉的发,修长有力的手指上沾了些许透明的水迹,顺着手指蜿蜒而下,“啪”的滴落在地上,摔成七瓣,渗入泥土,消隐无踪。
  茨木仰着脆弱的脖颈,精致的腮部在离了水后无力地开阖着,淡红色的花瓣层层绽放,更衬得他的皮肤青白而嘴唇鲜红。
  【好。】
 
  茨木看着酒吞的远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从池中一跃而起,长发在水池边上散了一地。
  他注视着酒吞离开的方向,他才不是那么听话的宠物,作为鲛人,大海的宠儿,他有他自己的敏感和傲慢。
  酒吞的心跳声太大了,比往常要更加急促一点,他有什么瞒着自己。轻轻摆了摆尾巴,茨木用湿漉漉的手臂攀住假山凸起的石块,一个腾跃就优雅而迅速地落在了假山的顶部,修长有力的鱼尾自然垂落下来,搭在石块上,蜿蜒出一道淡淡的水痕。
  透明的耳鳍轻轻动了动,鲛人优秀的听力甚至让他可以听到一里之外的声音,一道薄薄的墙壁自然瞒不过他的耳朵。
  他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沉稳有力,一个恭敬急促,唔……是自己不认识的人。马匹沉重的喘气和车轮压在地面上吱呀声表明他们正在渐渐远去,茨木脑海里不由得构建出一幅生动的画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样子。
  “李老。”
  “家主。”
  “一切都准备好了?”
  “是的,就等家主大人您了。”
  “……那人……那女人叫什么。”
  “……家主大人,明早就要成亲,您怎么连人家女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啊。”
  “只是商业联姻而已,有谁在乎呢。还有,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也别再来此了。”
  “是。”
  …………

  可茨木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
  成亲。
  这简简单单的二字震的茨木全身都在发抖。他明白人类的“成亲”是何种含义,所以他无法忍受这种在他看来算是“背叛”的行径。
  对,在他简单的思维中,这是背叛。
  他做出了相伴一生的承诺,而对方并未遵守,不管有什么理由,他也要离开了。
  金色的眼珠头一次变得暗淡,茨木从眼眶中滚落下大颗大颗的鲛珠,掉在水里,溅起了高高的水花,像是一朵朵盛放的花朵。
  他张开了嘴,模糊不清但却动听无比的歌声在天地间回荡,虽说这是偏僻的城郊,但这动人的歌声仍旧引得很多人从家中出来,眼含诧异的四处张望,想要看看是从哪里传出如此动人的声音的。
  就连已经行了数十里的酒吞也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点点歌声的余韵,淡淡的,悠长悲伤,仿佛一场不舍的告别。
  酒吞皱起眉,强行压下心中淡淡的不安,吩咐车夫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似乎这样就能把那些不安的情绪抛在身后一般。

  两天后。
  酒吞结束了这场让他觉得只是闹剧的“昏礼”,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马车还未停稳便从车上跳下,被漫天的大雨淋得湿透,红色的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脸色还有些苍白,只有一双曜紫的眼珠还是亮的惊人。
  他心中一直在不安。
  自从昨日离开后,天上的大雨就没有停止过,像是天被捅了个窟窿,擎天之柱倒下,暴雨倾盆,呈天倾之势。
  “茨木!”
  他推开门,却差点被漫到了小腿的水被逼了出来。
  “茨木!”
  他看到茨木静静地坐在池边看着他,那条修长有力的鱼尾自然的垂落在下方的雨水里,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没有以往的温暖色彩,而是冷冰冰的,竖立的瞳孔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兽类了。
  【酒吞。】
  茨木竟然没有唤他“挚友”,而是冰冷生硬地叫了他的名字。这让酒吞心底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酒吞勉强的笑着,趟着雨水走过去,拉住茨木滑腻的手,像往常那样吻他的额头:
  “怎么了?”
  【我要走了。】
  不好的预感成了真,这几日积累的暴躁、不安、愤怒以及上涌的黑暗情绪霎那间将酒吞湮没,他失去了以往的温和风度,瞪着血红的双眼怒吼着盯住了茨木:
   “本大爷何时许你走了!”
  喘着粗气攥住茨木的手腕,就像初见时的那样。他身上仍旧穿着那身艳丽的大红色喜袍,刺痛了茨木的眼。
  “啊——”
  茨木奋力地甩着尾巴,尖利的指甲毫不客气地将酒吞的手臂划的血肉模糊,高亢的声音将木门都震的发抖,脆弱的如同豆腐一般,轻轻触碰便化为了粉尘。
  这次可比他们初遇时的那次厉害多了。
  酒吞咬紧了牙关,他闻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他的七窍都在往外渗着血,看起来骇人无比。
  可他仍旧没有松手,任凭茨木如何挣扎,那双铁钳似的手都没有松开半分,反而高声笑了起来:
  “好啊我的小鱼儿,能耐了,长本事了是吧。有种你就继续叫,直到把本大爷震死,不然你就别想回去!”
  “啊……”
  茨木被酒吞这副狰狞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止住了声音,他还是不想伤害酒吞的,即便他要离开,他也仍旧想要最后看一眼酒吞,对他的挚友做一个告别。
  “你还是关心我的。”
  酒吞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在流淌的鲜血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他洁白的牙齿像是野兽的獠牙,透着股疯狂嗜血的味道。
  “我的小鱼儿,告诉本大爷,为什么要离开。”
  【……你成亲了。】
  “对,我是,我是成亲了。”
酒吞没有否认,扬眉承认,手劲儿没有一丝放松,拽的茨木的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哪怕坚硬的鳞片划伤了手掌也不在乎。
  “所以你要离开?”
  这句话激怒了茨木,他高亢的声音让酒吞出现了短暂的眩晕,只能模糊地听见他心底略显尖锐的质问。
  【你这是背叛!】
  “是,我承认。”
  酒吞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让茨木面色有些缓和,他的精神松懈下来,以为酒吞会放他回去,带着点惆怅和不舍,但同时他也思念起了离开多年的大海的味道。
  “这雨是你弄得?”
  “啊……”
  点点头,这事没什么不好承认,这是鲛人的天赋能力,堪比河伯水师的唤雨。本来他是打算若酒吞不同意便通过上涨的雨水河水冲垮院落自己回去的,为此损失的财物和人类的性命则不在他的考虑之内,毕竟他是鲛人,不是人类。
  “呵呵呵呵……”
  酒吞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他笑得很厉害,甚至笑出了眼泪。
  “我知道了。茨木啊茨木,你还是太天真了,你觉得本大爷会放你走么?不,不会的,哪怕我死了,我也会先结束你的生命,让你陪着我,一同到那幽冥黄泉去。你的眼泪,你的骨骼,你的血肉,一切都是我的,不属于你自己。”
  【酒吞?!】
  还未从酒吞这段疯狂的话语中反应过来,茨木的身体便感到了淡淡的麻痹之感,紫色的电流顺着茨木的身体蜿蜒而上,借着雨水,将茨木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睡吧。”
  后颈处传来一阵疼痛,茨木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酒吞收起了他的长剑,趟着雨水过来将他抱起,似乎是说了什么,但不知为何,他已经听不懂了。
  酒吞……挚友……
 
    “把他带走。”
  “家主?带到哪里?”
  “主宅,本大爷的卧房,将琉璃缸里放满海水,我呆会就去。不许让别人知道。”
  “是。”
  最后环顾了一圈这栋自己和茨木呆了多年的老宅,酒吞脸上疯狂的笑容收敛了些,眼睛里透出淡淡的悲伤。
  即便是留住了茨木,他们也再无法回去了。
  “呼……走吧。”

  酒吞从此再也没有听到过茨木的声音。与他对话,听到的只是刺耳的音波和毫无意义的叫声。
  他无法听懂茨木的话了。
  酒吞不知道茨木还能否听懂他的话,不过他不在意,仍旧每天摩挲着那面庞大的琉璃,对着它说话。茨木就在里面,蜷缩在角落里,只有进食时才会多些生气。
  不知为何,哪怕是每天向池子里换上新鲜的海水,在里面加入各种各样的营养物质,酒吞却无法阻止茨木的衰弱,慢慢的,茨木的生命消逝在这透明的牢笼里,像一朵衰败的花。
  茨木的泪水似乎流干了,那对漂亮的金色眼珠失了神采,成了一对精致僵硬的琉璃珠,镶嵌在眼眶里,哪怕再流泪也没办法成为价值连城的鲛珠了。他的鳞片慢慢脱落,露出里面嫩红的肉,被海水泡的发白,在水中渐渐腐烂。
  但酒吞不愿放茨木走,宁愿他日复一日的腐烂在这池子里,腐烂在他的身边。
  “我的小鱼儿,别怕,我会等你,等你死去,我会给你准备一场盛大的葬礼,葬在我的墓穴里,随着我一起化为白骨,将你的一切秘密封存下来,再无人知晓。”
  抚摸着茨木的脸颊,毫不在意他嘶哑的鸣叫,酒吞看着茨木青白毫无生气的面容,将他拥入怀中,任由他尖锐的骨骼刺入身体,血液染红了衣裳,打湿了衣襟。
  泪痕红浥鲛绡透,也不知染湿的到底是泪还是血了。
 
  春去秋来,岁月染白了酒吞那一头张扬的红发,他老了。不似年轻时的张狂,他变得内敛起来,眉间的“川”字纹总是紧紧锁着,衬得那双曜紫的眼珠也阴沉起来。
  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更加固执了。
  他拒绝了那位从未同房过的夫人家族的提议,他不愿为了这场闹剧般的联姻再付出更多代价,哪怕是子嗣都不愿让那女人诞下。
  他的房门总是关着的,女人终于有日寻到了机会将门偷偷打开,看到的是那整片琉璃制成的墙壁和后面灌满了海水的池子。
  茨木正在进食。
  他费力的撕咬着新鲜的活鱼,不再尖锐的牙齿让他的这个动作变得格外缓慢,鱼骨还在口中咀嚼,他听到了门开启的声音,茫然地看过去,那双兽类的竖瞳让女人变的分外兴奋。
  鲛人!这是鲛人!
  虽然似乎一副快死的样子,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鲛人!死了也不要紧,鲛人全身是宝,眼泪是鲛珠,眼珠可以做成凝碧珠,膏脂是万年不灭的人鱼烛,鳞片可治百病。
  怪不得,怪不得酒吞不让别人进这屋子,怪不得酒吞的家产增长的如此之快,怪不得他不稀罕这家族联姻,原来他是有座活的金山啊!
  女人笑了起来,重新合上了门。
 
  当新雪落下第一片的时候,听说酒吞不知为何将他的妻子斩于剑下,两家因此事而联姻关系破裂,成了仇敌。
  后来又有人说酒吞疯了,借助家族会议将所有家老都杀掉了,血染红了整座府邸,而他自己估计也是命不久矣了。
  他受伤了,快要死了。

  “茨木,我要死了。”
  酒吞喘着粗气倚在这锁了茨木多年的池子旁,他的血慢慢的从身上的每个毛孔溢出,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池水并不清澈,散发着难闻的腐臭气味。即便每天都差人从海里运来大桶大桶的海水灌进去也无法阻止茨木身体的腐烂。
  茨木微阖着眼睛,因常年见不到阳光褪成苍白的鱼尾无力地摆了摆,所剩无几的鳞又脱落了几片,软软的堆积在池底——那儿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由银红至惨白,由坚硬至软烂,黄色的脓液从茨木身上的伤口流出,那就是这股腐臭气味的源头。
  可酒吞明显不甚在意,他随手抹了把渗着血珠的脸,选择性忽视了自己身上足以令常人发狂的疼痛,将茨木从水池里抱出来,紧紧地搂在怀里。
  “你自由了。”
  他凑近茨木的耳鳍,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了,带着血液阻塞喉管的“嗬嗬”声,他嘲讽般的勾了勾嘴角,也不管茨木能不能听到,自顾自地道:
  “果然,你对本大爷而言是不同的。”
  他雪白的发落在茨木身上,有些痒,浸在水里,和茨木的纠缠在一起,如同常年见不得光的海草。
  “原本打算让你随我一同入了幽冥的,可惜,本大爷后悔了。”他温柔地抚摸着茨木苍白脆弱的头发,如同很久之前那样:
  “你的眼睛可以做成凝碧珠,使人类肉身万年不朽,可那就不漂亮了,哪怕你现在瞎了,这眼珠也比那劳什子的凝碧珠好看的多。
  你的膏脂做的灯可千年不灭,但我却不愿意看到你只剩下一具毫无美感的枯骨陪着我。”
  “真是只傻鱼,从来都不知道你自己的价值。”酒吞极轻地嗤笑一声,声音愈发轻柔。
  “你这几年掉的眼泪和鳞片都被我好好收着,也没卖出去,哈,本大爷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你说说,本大爷还能怎么办呢?放你走?不舍得。不放你走?可你的存在已经暴露给了其他人,虽然被我杀掉了,但也保不准还有人知道。人人都觊觎着你的眼泪和鳞片,幸好,幸好你瞎了,也听不懂话。不用去哄你‘别哭’,也不用捂住你的眼睛让你‘别看’,小鱼儿你可真够省心的……”
  “恨我么…?”
  “那就恨着我吧……好歹……也算是让你记着了……”
  酒吞低头看着茨木茫然的表情,笑了,盯着他淡色的唇瓣看了会,终究还是没有亲吻上去,只是拍了拍他的头,松开了怀抱:
  “走吧,回家吧。”
   酒吞的尾音被屋内慢慢上涨的海水湮没,归于沉寂。他没闭眼,仍旧在盯着茨木看,似乎再看上个几辈子也不会腻的样子。

  “啊啊——”
  茨木暗淡的金色眼珠震颤着,他的鱼尾触碰到了新鲜的海水,腐烂的地方长出肉芽,苍白的颜色,内里却透着点艳丽的红。
  他看不见,也听不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摆动着尾巴,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屋子里陈设的摆件。
  【酒……吞?】
  迟钝的感官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敏锐,他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自由了,犹豫着抬手去触碰酒吞的身体。
  冷。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颤抖着俯下身体,去听酒吞的心跳。
  没有,四周安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听不到酒吞的心跳了。
  “啊……”
  挚……友……
  茨木的声带无力的震颤着,他睁大了眼睛,但仍旧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费力的伸手去触碰酒吞的脸,腐烂的指尖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的白骨,血液将这白骨染了色,枯骨凝血,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黄泉画卷。
  他的泪本已流干了,连一颗细碎的鲛珠也凝结不成,但这次他又哭了起来,流的不是泪,而是血,在茨木的脸上留下两道狰狞的血痕,还未曾落下就化作了鲛珠,赤红色的,艳的仿若忘川河边盛开的金灯花。
  挚友……起来啊……茨木要你送回去的……吾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的……
  鬼门关,忘川河,黄泉路,奈河桥。
  奈何奈河,徒呼奈何。
  他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鲛人是没有灵魂的,他们的尸体会化作海中的浪花、砂石、水流,消失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会剩下。
  他原本也认为自己会变成这样,甚至偶尔会担心自己如果无法返回海洋是不是只能化作空中的水汽,这是他最讨厌的。
  但现在他却突然怕起了死亡。
  酒吞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冷?他的心音为什么突然停止了呢?
  茨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为什么要放自己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呜……”
  茨木呜咽着,像小兽一般轻轻拱着酒吞的身子,伸出舌头舔着他的嘴唇,他尝到了血腥味,手指一寸寸地向下抚摸,酒吞身上翻卷的伤口被海水泡的发白肿胀,心脏处那道最致命的伤痕哪怕茨木看不见也能摸出来。
  挚友……挚友你快醒醒……
  茨木,茨木忘记回去的路了……
  吾……吾已经不想回去了……

  水流变得湍急起来,房间木制的地板“轰”的一声陷落,露出下面幽深的洞口,水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这件房子联通着地下的暗河,暗河的水汇聚起来,会流入大海。
  这是酒吞刚刚住进来就着手挖出的暗道。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让茨木死亡,牢笼下的暗河就是茨木回家的路。
  他喜欢它,喜爱那个海上的精灵,它轻盈的像是早晨的阳光和泡沫,它的寿命很长很长,它不该陪自己一起死掉。
  走吧,回去吧,回到你自己的家,这才是你的归宿,你该去的地方。
  暗河的水流推动着茨木的身体,他奋力地摆动着尾巴,想要对抗水流的方向。他还不想走,酒吞还在那里,他想要带他一起走。
  可过于虚弱的身体却无法支持他这样的举动,他只能无力的随波逐流着,感受着自己离他的爱人越来越远……
  他始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每天酒吞都对他说了什么,他只能凭着印象将那些过于艰涩的字词深深地刻在脑海里,这是酒吞在他心中存在过的证明。
 
 
  多年之后,城西头那间无人问津的老宅子里多了个主人,那是个长的极俊俏的年轻后生,似乎带了点番邦血统,有一头和国人不同的白色长卷发和一对没什么神采的金色眼睛。
  他是个瞎子。
  这让暗地嫉妒的那些半大小伙子总是在他拄着盲杖出门的时候下脚去拌他,见他狼狈地摔了洋洋得意地出言讥讽:
  “哈,长的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外邦鬼,又是个浪费粮食的瞎子。”
  那后生总是不吭气,摸索着站起来便低着头走了,这让那些人更是变本加厉。
  “呦,别还是个哑巴吧?”
  他不说话,却是极好学,总是拉着人去问一些被他记在纸上的字,若有人愿意教他,他便会拿出一些难见到的、漂亮的贝壳作为答谢,这贝壳可以作为装饰,同时也能磨成粉,作为药物或是肥料使用,所以大家还是很愿意教他的。
  有人看见,他总爱摩挲着那些字,坐在大石头上怔怔出神。那是块很大的石头,听说以前要更大,作为假山放在贵人宅子里做观赏,而现在就放在村西头,作为孩子们打闹嬉戏的玩具。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如今已过了二三十个年头了,半大小伙子成了中年人,后来又成了颤巍巍的老人,可那年轻后生似乎还是当年刚来时的那个样子。
  有人觉得他是妖怪。可年轻后生却轻轻摇头,说以前那个不是他,是他的父辈。声音悦耳,像银铃似的。
  再后来……再后来认识他的人都死了,又换了一波新的邻居,他还是老样子,坐在石头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有位年轻的僧人途径此地,听说有这样一个人,便打定主意过来看看。这僧人长的可真好看啊,漂亮的曜紫色眼睛,一头火焰般的红发,听说是带发修行,街坊邻居的妇人们见了都红了脸,纷纷塞给他食物,七嘴八舌地说着那白头发的年轻人的古怪。
  “听施主们所言大概是妖怪之属,待贫僧看看再做行动。”
  僧人来到这块大石边,看到了这个白头发的年轻人,而这年轻人似乎也“看”到了他,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
  僧人面色凝重,沉声道:
  “你到底是谁。”
  “吾?吾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和答案滞留人间的异兽,如今见了你,见你过得很好,吾也心满意足了。”
  说罢,他的双腿便化为了鱼尾,坐在大石上,鱼尾自然的垂落下来,轻轻拍打着石面,颊边的腮部开开合合,浑圆的珍珠从他的眼眶中滚落,泛着鲜红的,血一般色泽。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是鲛人,只存在于书中的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膏脂燃灯;所织鲛绡轻若鸿羽,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的鲛人!
  似乎是听到了众人的抽气声,鲛人笑了起来。很快的,他的身体虚幻了起来,像海上的泡沫,慢慢的消失不见,只有地上的珍珠才证明这不是一场幻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他死了。
  这僧人站立良久,看着手中的血珠整整发愣,突然,他笑了。
“…………我的小鱼儿,你怎么还是这样死心眼儿……你觉得这血珠就能还我了么?茨木,这不够,远远不够,我要你用一生来偿还。”
  再后来的事就没人知道了,不过村里那个极爱说谎的云游方士说他见过这红头发的僧人,手里似乎拿着一个钵,一只银白色的小鱼儿在里面欢快的游动,而这僧人总是微笑着,同他的鱼自言自语。
  但这话总归是没人信的,而鲛人的传说也渐渐没落了,最终成了真假难辨的神话,同那些染着灰的史书一起,成了故纸堆中冷冰冰的文字,再无人提起。
                (全文完)

  填了一个坑!开心!大家开心不开心啊😝
  求评论求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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